中国人不能永远生活在他者编织的话语体系中

（原标题：希望，“龍”不再是 Dragon）

原载微信公众号“王浩老师的文化漂流”（wanghaowenhua），2019年12月31日

　　Merriam-Webster 词典上，关于 Dragon 这个单词的释义目前有五条，除了星座名称 Draco（Draco 同时也是古希腊某位立法者的名字）尚属中性外，其他释义皆为含有消极意义且品级低下的的词汇。尽管今天，连中国的小学生都知道 Dragon 被翻译成“龙”（“龍”），然而这是错误的。

　　实际上，“龍”和 Dragon 所代表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都知道，中国的“龍”不需要翅膀就会腾云驾雾喷水降雨，“龍”作为中华文化的主要图腾，（青龍）与白虎、朱雀、玄武一起并称“四神兽”，是具备神格的瑞兽之一。

　　而西方文化中的 Dragon，通常在背部长有不符合陆生脊椎动物现生种生物解剖学的翅膀，并且像个上了发条的火焰喷射器一样不停喷火，Dragon 在西方文化中本来也不算什么好货色，估计连“魑魅魍魉”都不如，撑死了是个没修炼成精的半吊子妖怪，去参选大罗金仙们的坐骑，估计海选时就被淘汰了。

　　然而，这样一个连夜叉都不愿正眼相看的 Dragon，如今却堂而皇之地印在英汉词典里，成为汉字“龍”的英文对等词。这种咄咄怪事不但已经发生，而且还在继续保持以讹传讹的惯性运动。这一切，还源于那个“龍”曾经病入膏肓的时代……

　　据说，第一部汉英和英汉词典，于 1815～1823间，由英国传教士“罗伯特·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在澳门编纂出版，名为《华英-英华大词典》。在其中，Dragon 被马礼逊毫无道理地译为“龍”，如果马礼逊汉学功底深厚，那么这厮的良心真的很有问题；如果马礼逊良心大大地好，那么他的学问真的很有问题。这一点，再次提醒开办国际学校的人们，不要盲目迷信外国和尚当外教，到头来，不是没把中国人的英文教好，就是把中国人原本的中文都带坏了。

　　由于 Dragon 一词在西方文化中劣迹斑斑，“龍”却几乎是华夏的 Logo。西方传教士把“龍”与 Dragon 扯上关系，使得整个中国以及华人在西方的形象也和带有负面含义的 Dragon 扯上了关系，“黄祸论”也好，迫害华人也好，仿佛都有了天然的借口（正如对犹太人的迫害，也似乎自古以来就有“正义的”借口来支持）。

　　鉴于此，曾有人建议把汉字“龍”翻译为 Loong（“龍鳳”翻译为 Loong-Voong）。也有人对照在各自文化体系内的象征物后，建议把“龍”翻译成 Chinese Seraph，因为 Seraph（炽天使；撒拉弗）依《旧约》所说，是所有九阶天使中地位最高者，无形无体，以其振动创造生命。但即便如此，Dragon 到“龍”的误译，依然在继续。

　　马礼逊之后，类似词典多由西方传教士们编纂，掌握着“话语权”（翻译权）的人们继续把 Dragon 译成“龍”。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中国学者自行编纂出版的英汉词典后，延续了这一谬误。

　　《论语·子路》中早就写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但不知道是不是中国人太喜欢含糊其辞所形成的误读 PS 效果，大玩歧义文字游戏，以至于像 Dragon 译成“龍”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事至今尚未得以纠正。

　　让我们看看其他国家。据报道，2020年1月起，“荷兰”这一名称将被停用。“‘尼德兰’（Netherlands）不想让你再叫它‘荷兰’（Holland）”，据说这是荷兰政府重塑国家形象计划的一部分，预计耗资二十二万美元（约合人民币一百五十四万元）。“白俄罗斯”改名为“白罗斯”。“汉城”改名为“首尔”。Burma（带有殖民色彩的缅甸旧称）改名为 Myanmar（缅甸）。柬埔寨领导人“洪森”一度改名为“云升”（后来又改回去了）。中国某邻国领导人甚至拒绝中国网民给他起的过于形象的绰号而推动净化中国网络用词。

　　这些改名举措未必见得都好，但每次改名，至少体现了某种主张，这种敢于主张的做法本身，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否则，我们将会永远生活在他者编织起的话语体系中，仿佛遭受了降维打击一样，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毫无存在感。

　　……

作者自我介绍：

　　我是王浩，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系，是一名国际学校的任课老师，同时也是茅盾文学奖作品《繁花》的漫画担纲作家。历史、艺术、人文，我有丰富有趣的故事和你分享，你有时间吗？让我们在奇幻之旅中一起漂流。

（黄佶编辑配图，2020年3月1日）

相关链接：

白俄罗斯要求中文改称“白罗斯”（外国人重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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